“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地来看你……”李宗盛的歌声突然打动了我。我百无聊赖的心里奔涌出满足和幸福。——AL,在我离开波士顿十个月里,两次,飞行5万公里来看我。为了相见的7天,他需要用两周去倒时差。当他低烧着上飞机时,我的心舍不去地牵挂。至今在视频里,他一朗朗大笑还会偶有咳嗽。从来不懂省着花钱的AL,为了中国行开始不经常说“ideserve it”(我对得起我花出去的钱)。他以我俩的名字每周存下200刀。他准备下月开始增加一次授课:夜校的审计和管理专业考证。 AL,我何才何貌值得你如此待我?那天,落基山顶著名的滑雪小镇上,我接到你的电话。茫茫大雪晃得我睁不开眼,你告诉我你要带我去看波士顿红袜队的棒球赛,去看纽约,还有巴黎。我说我们要去罗马,找你祖父的老家,还有中国。那个时候我们刚相识,你哪里来的对我的坦诚和热情?一天,我打开门,你在门外,手捧一瓶黄玫瑰。你说这种玫瑰开出来是红的,所以也是友情也是爱情。这之后,我们在友情和爱情之间磨合。 美国,我似乎永远感到自己智商不够的地方,因为语言因为习俗因为差异和背道而驰。而父亲将我的名字由“霞”改为“萍”,我注定去世上各地循水而居吗?我以残花一样的50岁去到美国,你说我有没有爱情?他像说珍玩一样滔滔不绝地说我,对他的表妹、孩子、同事,甚至洗印照片的工人。终于他说有时他是个大嘴巴子。那次,他去见律师欲卖掉与亡妻的另一套房。他带上我,想想不好,于是找了附近一个图书馆,送我进去,等他。他说克林顿奥巴马每年都去麻州的葡萄园岛度假,很美很美很美。我们坐在女王号渡轮上,风吹横的头发舞蹈着,不见一张亚洲的面孔。AL,我们会共度余生吗?我隐私一样藏着掖着他。每当我与亲朋中文通话后,他会问我有没有说到他。渐渐地当他听到我的通话里提到AL,他会高兴地说这个朋友很nice很好在哪里做什么的。 他低头走路时,我直接说抬起头来。他极力鼓动我买双运动鞋,然后问我是否需要他付账。吃饭他买单,我要付小费。当他说需要跟我谈谈时,那意思是我说话的方式、我们的习俗和感觉,不合了。他再一次讲那个故事:一个漂亮中国女人嫁了个美国人,之后拿走了他的钱,跑了。我大哭。或许有别的原因呢?或许不怪那个女人。我为自己是中国女人委屈痛哭。AL吓坏了,发誓再也不提这个故事。我开始跟他讲中国的习俗、做派,假想他是个中国男人,并把自己夸张成一个中国传统女人。有一天,我兴致勃勃地把整条清蒸鱼搬上桌。他的儿子马修傻眼不舒服了。AL替我解释,这是中国吃法。但从此后,我知道美国人只会吃没有鱼刺的鱼片片。 AL带我去的意大利餐馆美味新奇,那蘸着油吃的免费面包美得人撑死。蘑菇、炒鸡蛋、热狗等等的美式早餐,即使所吃非所点,AL也会大大夸奖,并给以最高小费。如果我在病中,他也不准我散架,领我去波士顿海边,漫天的晚霞里远远地看洛根机场飞机们起起落落。AL像只鸟雀全自动地啁啾。看见我们的人微笑着低眼而过。 四个月后我们不得不分离。 朋友说美国人不会等你多久。那就把我们的相识相遇当作一个旅程。我愿意是你看中国的一个藉口。我带他去博爱路,在旧式中国的脏乱差中左冲右突;我带他去苏州园林,感受什么叫借景生景;在周庄的冷雨中我替他掖紧我的围脖,严寒像冬天的码头令人心虚,他眼神也没有抬一下,我又何必强求爱一个人爱一个国呢?
AL的亲家曾在上海做过生意,他说空气污染很严重。新年我们在上海时,他对外滩的夜景着迷,对浦东的天际线大赞,可是他总说远远近近的是雾霾。我辩说是雾,是冬天的不明朗,就如波士顿纽约和整个美国。 这次的北京行,迎接他的还是雾霾,但两天后的北京蓝,就像心情一样大喜。我的挚友们招待他茅台、烤鸭、涮羊肉和北方凉皮,让他味蕾大开,不愿再吃麦当劳。可他的肚子闹意见了。我说因为他喝冰水,与多油的中国饭不合。AL直点头,感谢我让他了解了不同的文化和习俗。 天安门。许多人在兜售北京老冰棍。AL想牵我的手。我提醒这是在中国。一个20多岁的青年远远地对我们吆喝老冰棍老冰棍,与我们擦身而过时,对着我:别跟老外在一起,丢人现眼。——AL似乎猜到了他没好意。我翻译给他听,用了个词shameful,丢脸的。——我们的震惊无以言说!
世界是一个染缸。爱是一块磁铁,吸出相投的人。
AL,就算千山万水,就算沧海桑田,生有多久,爱就有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