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极品老爷子(一)

2013-08-08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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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老爷子一辈子争强好胜,不甘于人后。

在他那个年代,搞科研要论资排辈的。为了争课题,他前面三几年,五几年毕业的大学生一直压着他,到了八十年代老爷子终于抬起了头,他的胶连自己改个批号都不成,被广泛用于空间站,神舟飞船上面,人家只认X-47。民品的话从最初冰箱压缩机的铜管粘到高铁,再到街坊四邻的酸菜坛子。争了前辈,争平辈;争了平辈,再到后辈,小辈,从703到621所,只要“老付头子”在,就是一览众山小。只看得惯别人都趴着,绝没有联合妥协,课题从来拿得干净利索。

老爷子在中科大的时候是国家级的运动员(可能当时很普遍),唯一的实惠就是每月定量四十五斤粮食。毕业分配到哈尔滨就惨了,说只能给你两个月,以后三十斤,不够就得自己想办法了。他饿了两年半,就忙不迭的结婚了,娘一向吃的都是鸟食。

在他四十九岁的时候,省科学院组织运动会,把二十岁到五十岁化为中青年,一个组。虚岁五十的老爷子竟然代表所里参赛和年轻的一起跑,四百米还拿了个第一名回来,赢了个床单子让我娘当包袱皮了。老爷子后来回忆觉得对心脏的损伤挺大的。

因为和航空航天外加军品刮边儿,所以老爷子的课题组一辈子都不差钱。可买大的设备要向研究所报批,所里没钱就拖着。老爷子火了“老子挣钱,儿子花; 老子要花,儿子不让”,直接给告到了省科学院。院长生气了,说以后有什么委屈直接来找我,看哪个敢给你老爷子小鞋穿。

年终照相,大家都来了,所长迟迟不到场。小秘书不懂事,说大家先站好,把中间的位置先留出来等着所长来。小所长和老爷子实在还差着辈份,老爷子一挥手, 走了。组里的二十来号人一看,也呼呼啦啦该干嘛干嘛,跟着去了。下午就有好事的报给我娘知道,我娘说他,“这再怎么着也是在科研单位里面混事儿,学生们一口一个老师的叫着,别把自己搞得跟个黑社会似的。”

哈尔滨的天一转凉,娘就去了海南,老爷子等着把手头的工作忙完再过去。不想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夜里犯了心绞痛,疼的浑身汗湿。接着住了医院,动了手术。出院之后感慨颇多,觉得自己一辈子要强,到头来身体不行了,终于也要倒下了,争过的事情有意义的不多。心痛的时候想着还没有陪我去夏威夷,就坚持下来,否则真的就过去了。

我说,到了这把年纪,好多该放下的就放手吧,是时候云淡风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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