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向来重视子女教育，为孩子选择学校往往煞费苦心。
美国的学校虽然种类繁多，但大体上有公立私立之分， 到了大学阶段，又有综合性大学和文理学院之分。那么， 究竟念哪种学校好？华人的意见常常莫衷一是。
我很难说我的意见就是对的， 只是把我儿子上学的过程简单介绍一下，希望能对读者诸君有点参考作用。
我儿子念的是Carmel高中。 当时我们经济条件不行，没有选择， 只能上公立学校，念私立学校的事想都没想过。假如当时有钱，刚刚从贫困中走出来，想来也不会去念私立学校。
之所以选择Carmel高中，是听说Carmel高中好，而Carmel高中究竟怎么个好法， 好到什么程度， 我们并不清楚，因为当时仍然在忙于解决吃饭的问题， 实在没有什么时间再来研究孩子的教育。即使是今天， 我们对Carmel高中的具体了解也仍然是基本等于零。
儿子的成绩还好，不过并不拔尖， 高中毕业时他在700多名毕业生里排名在前50名之内， 至于之内多少，已经不记得了，不是第三十几名， 就是第四十几名， 甚至也有可能就是前50名里的最后一名， 反正不是前30名之内。 这个成绩当然远远比不上华人中那些绝顶聪明的孩子。 不过， 我们对此已经比较满意， 因为我们毕竟没有要求孩子做任何额外的努力（我一向反对孩子为了高分而过多花费时间在功课上）。
申请大学时， 他的高中水平考试成绩是1470分，这个成绩同小布什总统的成绩比还算不错， 不过，在华人的孩子中间， 实在是太普通不过。我当时的朋友里，有好几个孩子似乎很轻松地就拿到了1500多分的成绩，其中有一个孩子，语文竟然考了满分。
儿子这个不算高的分数，加上GPA也只有3.85，尤其重要的是， 他在课外活动方面乏善可陈，申请最好的学校肯定是没指望， 所以他知难而退，只申请了一所名校。他总共申请了5所学校：斯坦福， 圣路易斯的华盛顿大学，Swarthmore学院，Depaw大学，普度大学。申请斯坦福大学的主要原因是， 如果能侥幸被录取，则离乡背井还值得，而加州其他的学校似乎不值得跑那么远去念。不出预料，斯坦福大学没有录取他， 连圣路易斯的华盛顿大学也只是把他放在备取名单上（那年该校的录取率低于哈佛，也算一个原因吧）。 不过， 私立的文理学院中排名靠前的Swarthmore学院， 倒是录取了他，当时让我们颇感意外。普度和Depaw的录取倒是在意料之中。
记得在看学校之前，我们到Carmel高中找老师咨询选学校的问题时， 学校的毕业生顾问强烈建议我们去Depaw大学看看， 并强烈建议孩子念Depaw。 我们很惊讶，因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学校。在网上查了查， 才知道这是 一所文理学院，西距印城50英里左右。到Depaw看了以后，颇感失望。既没有辉煌的建筑， 也没有漂亮的风景。学校所在城市也冷冷清清， 萧瑟得很， 像一个小小的集镇。学校本身也很小，记得只有1000多学生。
我和妻子第一眼就把这个学校给“毙”了。但是，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在仅有的三个选择中，儿子表示最愿意到这个学校读书， 而对我们很看好的Swarthmore学院， 他没有一点兴趣。当时他也没有告诉我们原因。我们最后赞成他去Depaw就读，有三个原因：第一是费用问题。Swarthmore只给了他一点少得可怜的奖学金，而Depaw给了他半奖， 即学费免一半，另外给一些生活费。第二个原因是我的一位在礼来公司供职的买房客户，一次闲谈时提到Depaw的学生在他的实验室实习时所写的报告， 说写得非常漂亮，要比他手下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写得好，所以他认为Depaw的教育质量应该很好。第三个原因是儿子如果念Swarthmore， 只是一个中等程度的学生，我怕他去了影响对自己的信心， 而如果去Depaw, 他在学业上就是最好的学生之一，可能有助于增加一些自信。
普度大学答应给儿子全额奖学金，包括生活费， 但我们仍然不主张他去普度，因为我修过印第安纳大学本科的一部分课，对于这种大的公立学校普遍存在的大班上课以及研究生教课没有太好的印象，因此就把普度给涮掉了。当初之所以申请普度，是怕万一别的学校无一录取，则至少有所学校可以就读。
事隔多年之后， 我终于有机会问他为什么他选择了Depaw, 而不是排名遥遥领先的Swarthmore。 他的回答是， 他到Depaw参观时， 学校的师生都非常友好热情， 校园里人也比较多。而他到Swarthmore的感觉是， 那里的学生似乎都有点怪怪的，学校的气氛也很冷清，学校的工作人员也比较冷淡。他说， “我可不愿意在这么一个环境里生活四年。”
我问他， 回顾在Depaw就读的这段历史，他对没有去念一所更好的学校是否感到遗憾？他说， 一点没有。他认为他在Depaw受到了很好的教育，认识了几位非常好的教授，并且交了一些友谊可以保持终生的朋友。他说， 即便在12年之后的今天看起来，这个选择仍然非常好。
他说，同综合性大学不同，Depaw的教授们不必搞研究，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在教学上，对教学专心致志， 非常投入，因此教书的效果非常好。加上又都是小班上课，学生同学生之间，同教授之间，有很多互动， 也有比较密切的关系，学生和教授都给了他很多启发。所以， 就学业来说，选择Depaw他没有感到任何遗憾。
他的另一点看法是， Depaw是个小学校， 但又不是太小，所以， 既有足够大的学生群体可以选择朋友，又不是大得没边， 使得学生感到迷惘甚至给交友造成困难。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圈子里，学生之间联系密切， 容易形成牢固的友谊，
他提到的另一点好处，就是Depaw当时的亚裔学生总共才两个人， 所以他在学校里只能同非亚裔学生交往，所以他同非亚裔人士交往， 包括白人，没有一点心理障碍。 他的好朋友里有美国人，也有保加利亚人和印度人等。这点好处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直到他后来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读研究生时， 才发现， 原来这边的学生的交往圈子是以族裔来划分的。以族裔划分的重要原因就是， 因为UCLA学校大，学生多，每个族裔都有足够大的同族群体来选择足够的朋友， 因此同外族交往的必要性就消失了。
在他大学毕业之前， 我们建议他去找工作，不要再读研究生。他自己不愿意去工作， 因为他说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结果他选择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读生物学博士。我们此前从来没有在学业上强烈建议他选择某个方向，但对他的这个选择， 我们非常失望，所以破天荒第一次极力劝他改读医学院，但他就是不听。
依他看来， 大学的排名远没有中国家长想象的那么重要， 学得好不好主要还是靠自己努力。而且， 从投资回报的角度来看，花大价钱念名校其实并不划算。因为大学教育已经远远不能满足职场的要求，大部分学生都要念研究生，接受专业教育，因而最后在哪里拿到专业学位最重要。比如念医学院，就读的学校当然重要， 而医学院之前的本科就不那么重要。当然， 如果打算大学毕业后直接找工作，念名校倒是应该。他说， 虽然Depaw在外州不出名， 但是他申请研究生时也被加大Berkeley分校录取（后来没有去念），就是Depaw教育质量的一个很好的说明。 而如果在Berkeley拿到博士学位， 本科在哪里念并不重要。
关于Carmel高中的质量， 我问他当年如果念一所私立高中， 对他后来的发展是否会更好。 他说， 根本就没有必要，因为他对Carmel高中的教师非常满意，特别是英语老师。 他说几乎所有的英语老师都很棒， 他在Carmel高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很庆幸他能够在这样的一所高中就读。他还说， 在大学里某门课的第一篇作文，得到教授一个A+的评分，是该教授第一次给学生这样的分数，全是因为Carmel高中打的基础好。
我们一直认为， 他读博士这7年， 实在是一个浪费。他说， 实际上这7年并不不浪费， 因为与其慌慌张张大学一毕业就找个工作，而自己又确实没有一个特别的爱好，不清楚自己究竟喜欢做什么，那还是不要去找工作的好，因为虽然那样可以多挣不少钱，却可能会因为没有读研究生的经验而失去很多生活内容，少结识很多有趣的朋友。他说，比如UCLA有很多聪明有趣的同学， 他从这些人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而如果一毕业就跨入职场， 就不可能如此集中地结识这样多的此类人物。此外，在做实验的空档里， 他有机会大量阅读了很多领域的很多书， 对人生的方方面面都有了相当深入的思考，现在再去读一个自己真正想去读的专业，从心理上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说到这里， 他笑着说， 假如当初大学毕业后直接去读法学院，现在虽然有钱了，大概不会结婚生子，那我们做父母的一定是整天追在屁股后边催他结婚生孩子。他认为，在读博士这些年里， 虽然经济上窘迫一些，但这个时间的生活内容其实是最丰富的，精神上的收益也是最大的。所以， 他一点都不后悔。
在同儿子这一席谈话之前， 我们一直在纳闷，当初没有设法让他念更好的学校，是否是犯了一个大错误。同他谈话之后，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与此同时， 他也刚刚接到杜克大学法学院的录取通知，虽然不是最好的学校， 但我们一如既往，对这样的学校已经很满意了， 因为毕竟他是在忙于照顾两个孩子和帮教授干活， 缺少时间准备法学院考试的情况下取得的成绩， 值得我们祝贺。
综上所述， 我的总的感觉是：1. 初等教育不必念私立学校，而大学和研究生阶段应该念私立学校，因为私立大学的学生之间的联系更密切， 有利于交朋友，对找工作也有帮助； 2. 大学阶段未必要念名校， 特别是著名的综合性大学， 因为这种大学的教授心思在研究上， 不在教学上；3. 如果不打算读研究生，则应该读名校；4. 文理学院很值得考虑；5.学校不宜太大， 也不能过小；6. 最好不要到一所亚裔成堆的大学去念，因为不利于孩子融入美国社会。
原载： 亚美导报2013年5月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