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年前,我们以骄人的成绩考进华东师大中文系。120个男孩女孩,懵懂、无辜、烂漫。那四年是我们的集训期,然后带着粘人的文学梦想,开启20岁后的人生旅程。
转眼,30年,灰飞烟灭。
尘埃没有落定,足迹从四面八方寻找回来——30年毕业聚!
我最后一个赶到班级晚宴桌上。满桌的菜肴满屋的欢笑,男女同学来不及地辨认、亲近,拥抱成了统一的姿势。
——我曾是那个羞涩安静的女孩吗?迎新会前,辅导员徐海鹰让我唱黄梅戏。我于是断定是中学班主任写的评语害我,恨他!而徐海鹰第一次见我就叫出我的名字,让我受宠般地对他至今铭记。随后的四年,我不再是中学那个优秀而被宠的女生,课堂上听着别人的习作被表扬而心如寒窑,自怜到在任何场合都躲得看不见。那个冬天,在河东食堂偶遇我的一个同乡师兄,蓦然觉得他是我神!然后在文史楼的楼梯、读报栏、101教室,以及操场和饭堂排队的人群中,巴巴地期望遇到他、走向我。这使我在同学中更封闭了吗?以致,与你们30年一见,既没有回避的尴尬也没有容颜毁损的心伤更没有旧情的纠缠。为此,时光倒回30年吧,夏雨荷花丽娃旁,我愿意抒一场情谈一场爱。
赵健代表一班发言。因为想家我们一起哭。张磊睡觉前总要叹一声:苦啊,还说她不会穿高跟鞋。堂牡引我为闺蜜,至今一不如意还吼我。佳音时不时来点冷幽默逗人乐。良美是我见的第一个室友,热情乖巧;她的大辫子扫过好多男生的心。钟晴30年来不变,变的是她女儿更漂亮。李琼,我曾经的下铺;那么高,她一站起梳头,我就被一览无余。
毕业后,我揣着当一个了不起的记者的梦想,战战兢兢地开始了职场生涯。仗着师大四年的文字功底,开心地学和玩。张擎,还记得我们英语课同桌,你常常迟到然后坐下来问这问那吗?我拣起了英文,自言要看世界,然后南下北上东奔西跑。一下就30年!委屈过求全过,爱过恨过,但没有丧失良心过。宋琳诗:在上海这所开明的学府,我们学会了赞成,也学会了不赞成。如今,我的处境是等待着、坚持着。因为某些事,我不赞成。
不赞成有不赞成的苦楚。可是,丽娃河依然美丽,夏雨岛也踪迹可寻。20岁,可以较真打破头往前冲,50岁,学莫言,静待其变,顺水推舟?母校,是开始的地方,你修炼了我们的品格和情怀,我寻根而来(也寄言那个纠结着不来见我们的某个你)。管琼,我在八舍昏黄灯光下写的毕业留言还在吗?荷西已去,三毛也早走。初恋,像中山北的校园一样改了天地,但是,即便我被人惊为激情老妖,爱依然在。
聚会前几日,捷报传来,格非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从陆幼青算起,120个文学梦成就了一个刘勇!钟晴笑问:刘勇若来,我们是否被狗仔队追?他已盛开,蝴蝶自来。
“三十功名尘与土”。想的事,见的人。王坚平的“一起走过的日子”让我们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三生;片中引入的绿岛小夜曲,好多年前在琼州海峡的渡轮上我为某人整夜吟唱。而,将同学们四百多张照片排列组合并艺术加工,没有人能代替王坚平。在他身后,我问他才说,依然地低调谦和。在他左前方,我看到徐建平。我很想去问候,甚至拥抱。我们在微博早几年见过,可不知道他的近况。所以,当我在杨昕的毕业二十年片子里看见忙碌的他和笑颜的胡培炯时,我宁愿,时光能卷土重来!我的男孩女孩们,(允许我再矫情一把),生命是一个不确定的过程,爱过美过、努力过欣赏过,然后便可以不惧老去丑去(张擎语)消散去也。
早餐桌上。我红衫出场。胡向玲说:好看。你长开了,干练了。
王焰说:你那时候说话是尖细的。
张擎敲了个词叫我:女孩。——我几秒钟后才确认那是我。
离别的天空开始飘雨。张万林送我到湿漉漉的金沙江路地铁站。过后他微信里说,看到我背着包一个人走远,泪水不禁涌了出来。我们都老了吗?
浦东机场。14年前在这里我哭了8小时,以为只有爱的人比天大。此刻,我突然泪流满面,我想对你们大哭一场。30年的成败、委屈和不忍可以哭出来,而你们,可以让我穿越回我职场和情场的起点。1985年那个夏天后,我进入的所有校园都不再是母校,而是一个逗点,那里的人都是旅友伴一程送一程……
2015.9.4 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