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二〇一六年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 每当我望着办公室窗外这满山遍野的红叶时,仿佛又看到了妈妈那慈祥的微笑。虽然她已于五年前以近九十岁高龄在波士顿永远离开了我们,但母亲的音容笑貌,始终珍藏在我的心里。触物思人,见景生情!
我的父母是医务工作者,他们于上世纪四十年代末结识于一同供职的武汉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一九五六年,父母服从国家调动携家人和来自武汉,上海,北京各大医院的骨干医务人员,教师等来到山西省省会太原市,协助组建山西医学院及附属第一医院,和第二医院。就这样,父母在临床教学和救死扶伤的工作岗位上,勤勤肯肯地一直工作到退休。一九九〇年底父亲不幸病逝。全家人尤其是母亲悲痛欲绝。为了让她避免触景生情,我于一九九三年开始为妈妈申请来加拿大和我们探亲团聚。但加国驻北京使馆一直等到一年后,才允许妈妈来加。一九九四年三月,她终于来到加拿大多伦多同我们一家人团聚。原本计划她在加国只住三个月,但由于身体状况不佳,我和我妻子想等妈妈身体好些时再定。
由于工作的原因,我们于一九九五年十月从加拿大多伦多迁居美国波士顿。妈妈也一同和我们来到波士顿。美国与加拿大相似,也是一个移民的国家。不但有来自世界各国的移民,还有许多来自中国东西南北中各地的华人华侨。有老一代华人的后裔,也有像我们这样新一代华人和他(她)们的父母。妈妈在波士顿认识了几位同是来自于中国大陆,并能谈得来的老年朋友。她们将她介绍到当地的基督教会。在那里,妈妈又得到重生。她认真学习圣经中的道理,努力完善自己的人生。
母亲是位外表平和但性格刚强的女人,她生长在基督教牧师的家庭,并亲历了抗日战争。我小的时候常听到她提起在抗战期间,她和同学们是如何躲避日本人,跟随学校照顾伤员日夜兼程从湖北襄阳到陕西汉中的经历。当时学校对学生的要求是十分苛刻的,例如,在上同济高级护校时,她们全班入学几十人,四年后只有她和另一位同学能够毕业。她常常教育我们要“平时如战时,战时如平时”,意思是平时我们要严格要求,认真准备,到“战时”才能沉着应对。另外,妈妈常自豪地说,因为恰巧是“O”型血,即全能输血者,她曾无数次输血给抢救中的病人。她受过严格的高等护理教育,长期在医院各科室做护士长及护理部的领导工作,有着丰富的护理理论和临床经验。她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对同事热忱帮助,对工作一丝不苟,对病人认真负责。因此得到了同事们的一致好评,并常获得医院及所在科室的嘉奖。
由于多年的劳累成疾,母亲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后在美国查出是升主动脉瘤。医生建议尽早做更换升主动脉的手术。这是一个大手术,我反复询问心内科和心外科专家,权衡利弊,并征得哥哥,姐姐的同意。一九九七年十一月十九日,母亲在波士顿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接受了体外循环,心脏升主动脉的更换手术。从下午两点一直到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当我看到母亲刚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心里一惊。她双眼紧闭,脸庞浮肿。主刀医生告诉我,手术比较顺利,就是有些出血的问题,总算止住了。之后母亲被推去监护室。
在我焦虑的心刚安稳下来时,主刀医生突然找我,告知母亲的手术部位还在出血,需要重回手术室,并要我同意。看着他焦虑的神情,我二话没说,马上回答OK。二次进手术室,从大约十点半到凌晨一点,这也许是我人生中的最难忘,也是最煎熬的两个半小时。兄弟姐妹远在中国,我妻在家里照看刚出生不久的二女儿, 因此当时手术室外的家属等待室里就我一个人。虽然曾有最坏的结果在我脑海里闪过,但我当时只能尽量控制自己,并期待医生能尽最大能力,挽救妈妈的生命。一会儿,教会的陈牧师也来到家属等待室,她和我一起祷告,祝妈妈平安。又等了一段时间,手术室的大门再次打开,主刀医生护送妈妈一起出来。看着我急切的眼神,他马上说,出血已经止住,应该没问题了。如释重负的我除了感谢医生和参与手术的医务人员外,也很感谢陈牧师能在最艰难的时刻,热心关心和支持我们!
我陪母亲度过了她人生的最后十七年半,虽然她体弱多病已不是从前的她,但她总是为儿女和孙儿女们着想,同时尽量不麻烦大家。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我们能多陪陪她。我的哥哥,姐姐在国内,不方便来美,我和妻子必须承担做儿女的责任,如妈妈的体检,看病,拿药,护理,交通,翻译,等等。后来,我姐姐退休后,短期来美协助我照顾母亲。在她老人家生命的最后几年,虽然已经行动不便,但她总是想着我们儿女和第三代,并愿上帝保佑我们!在妈妈生命的弥留之际,我的姐姐,姐夫专程从中国赶来,在重症监护病房见了妈妈最后一面。我当时问学医的姐姐,“妈妈这么多年都闯过来了,难道这次就……”。是的,永别了亲爱的母亲。不!您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
妈妈是在波士顿一年中最美的季节秋天走的。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色彩斑斓的季节。每当我看到这满山遍野的红叶时,就想起了您。仿佛又看到了您的微笑,并亲切地说:“你们要好好地生活。不要挂念我,主耶稣会照顾好我的”。亲爱的妈妈,虽然您已驾鹤西去,但我的思念之情永在心间…...
二〇一六年十月九日